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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页公主何不带吴钩 第56章

第56章

    赵嘉容眼前发黑, 拽紧了缰绳,命身旁的小将下令全军疾驰以援肃州。
    马蹄声震天, 吵醒了沉沉的夜幕,朦胧的日光自天际泄出,渐渐地天光大亮。
    熹微的晨光中,她遥遥地望见一片混战中的肃州城。金戈铁马之音灌入耳中, 刀光血色映入眼眸。她心口一阵一阵地发紧,越发猛烈地抽动马鞭。
    大军前锋自敌军右翼冲散了敌军的阵型,势如破竹。赵嘉容则留在了队伍的中间,目光往城门望去。
    破旧的城门摇摇欲坠, 防线已临崩溃, 不少敌军爬上了城墙……
    她视线到此忽地顿住, 眼眸微缩。
    城墙上被捆着推出来的靶子,不正是那年少的吐蕃赞普吗?
    她眉心紧蹙, 立时扭头往敌军前锋望去, 便见那前锋之中的将领恰在此时举起了弓箭, 箭锋所指正是城墙上的吐蕃赞普。
    与此同时, 城墙上窜出来一个纤细娇柔的身影,正欲推搡那吐蕃赞普。
    赵嘉容一眼认出妹妹的身影,目眦欲裂。
    千钧一发之际,她来不及瞄准便迅速张弓射出一箭, 心也跟着那只呼啸而去的箭矢一同悬了起来。
    白羽箭破空而去,刺入了那敌军将领张弓的手臂,教他手中射出去的那一箭沉沉地扎进了城门下染着血的沙地里。
    赵嘉容屏住了呼吸, 目光所聚之处是那将领被刺穿的脖颈。
    几乎同一瞬,另有一只箭矢极其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咽喉。他僵着脖子,颤抖着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,紧接着便侧着倒下马去了。
    于是她便看见了他脖颈另一端箭矢的尾羽,与她射出的箭矢同出一辙的白羽。
    赵嘉容心口一跳,下一刻便瞧见了远处飘扬在半空中的谢字旌旗,和那队伍中冲在最前方的年轻将领。
    他立于马上,张弓连发数箭,引来敌军围困反攻,随后又立时坐稳了马,抄起长矛,游刃有余地挑开敌军如雨的刀箭。
    一片兵荒马乱的喧嚣之中,赵嘉容定定地望着他,狂跳不止的心渐渐平静下来。
    敌军遭两路大军左右夹击,攻势顷刻间由强转弱,在两方援军的合围下溃败下来,兵败如山倒,如鸟兽散。
    两方援军的前锋在阵前相会,谢青崖举着长矛,高声喝问——
    “我乃庭州谢青崖,阁下何来?”
    凉州小将闻言,下意识回头望了眼身后队伍中间的靖安公主。
    谢青崖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,呼吸陡然间一滞,再不敢眨眼。
    那盔甲下瘦削的身形,兜鍪中微昂的头颅,苍白的面容,锐利的眸光……即便再难以相信,也千真万确是他朝思暮想的靖安公主。
    如若不是至亲至近之人,谁会把眼前这个一身煞气的边将,同那皇城里的金枝玉叶联系起来?公主此刻当高坐京城,运筹帷幄,不染半粒风沙。谁曾想她竟会亲自深入这茫茫大漠不毛之地,身披铠甲,带兵冲锋陷阵?
    小将回过头来,冲谢青崖抱了抱拳道:“末将凉州杨辉,见过谢大将军。我等奉凉州刺史刘肃刘大人之命,驰援肃州。”
    此言既出,却久不闻应答。
    谢青崖怔然失语,呆呆地看着公主骑着马由远及近地过来了。
    他麾下的副将提着敌军将领的尸首近前来,禀报战况,他也恍若未闻。
    直至公主翻身下马,俯身自那尸首手臂上取下那只箭矢,他方才瞧见那只箭的尾端原是白羽。
    赵嘉容拾起箭,用衣摆擦去了箭矢上的血污,将那只箭重又放回了箭筒之中。尔后,她方抬头睨了谢青崖一眼。
    视线交错,一高一低,他如梦初醒,忙不迭下了马,准备行礼,却被公主横了一眼过来,动作便顿在了原地。
    此刻战况已明,敌军尽数退去,两方援军各自整合,清点人头和俘虏。
    众目睽睽之下,赵嘉容不紧不慢地走近两步,拱手道:“下官赵无忧,凉州刘刺史府中谋士,见过谢将军。”
    谢青崖无所适从地僵站着,硬生生受了这一礼,脸色涨红。
    让公主给他行礼,岂不是折寿?遥想这辈子此前唯一一次受过公主一拜,还是在多年前的婚仪上。
    “……赵兄不必多礼,快请起。”他上前虚扶了一把,瞥见公主手背上有道细长的血痕,欲言又止。
    恰在此刻,沉重的城门在刺耳的声响中大开,尔后有几人自门内而出。荣子骓一身血污,三步并两步地走过来,朝在场的一干人等皆行了礼。
    “属下李的卢,系瑞安公主车队护卫,多谢众位将军解围襄助之恩。公主现下已无虞,命某再三拜谢众位。”
    赵嘉容侧眸瞧了他一眼,目光不善。
    荣子骓如芒刺在背,心下一沉,抬眼望过去,惊出一身冷汗。
    竟是靖安公主。她竟千里迢迢亲至边塞阵前。
    一旁的谢青崖乍见荣子骓,也惊了一惊。
    荣子骓先时还被关押在京城大理寺,怎么如今又回西北了?
    他当下略一思量,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节。让荣子骓尚公主,原不过是皇帝和公主瞒着荣家起用荣子骓这颗棋的幌子。既是幌子,便也不足多虑。
    他想通这些,此刻看着荣子骓顿时顺眼了不少,见他一脸惊诧地看着公主,还帮着引荐:“这位是凉州刺史刘肃府里的谋士,赵无忧,赵兄。”
    荣子骓闻言,收回目光,又行了个礼:“诸位还请随某进城,稍作休整。”
    谢青崖头一个应下,当即便欲上马进城。他一只脚踩上脚踏,又扭头瞧了眼公主,观她上马时有些吃力,想伸手扶一把,不得已忍住了。
    直至候公主上了马,他方再上马。
    两路军马徐徐入城,城内满目疮痍,一片狼藉。
    谢青崖落后了两步,望着公主单薄的背影,紧跟了上去。两匹马相贴之时,他假作无心地瞧了几眼。
    只见公主面色沉沉,眉间隐隐有愁绪。
    他心里叹了口气,想起赵无忧这个名字并非公主信口编来。无忧二字,正是公主的字。
    靖安公主名嘉容,封号靖安,字无忧。皇室长辈只唤她的封号,底下人自是恭称公主,几乎从未用到过字。连京城里也甚少有人知晓公主的字,这边塞之地更无人会因赵无忧这个名讳,联想到京都那位骄横跋扈的靖安公主。
    旁人不知,谢青崖却知晓公主这字的缘起。这原是他的祖父谢太傅为公主取的字。
    可惜公主并不喜欢这个字。
    她蹙着眉问谢太傅:“忧,乃忧患。所谓生于忧患,而死于安乐。太傅何以为我取字如此?”
    她却也并未让谢太傅重新拟一个字给她。而身边亲近人知她不喜,遂从未如此唤过她。
    彼时谢青崖不明白。无病无灾,长乐无忧。何其美好之祝愿,何以不喜?
    他祖父听了他这话,笑着训斥他:“你这燕雀,安知公主鸿鹄之志?”
    他还清楚地记得,当时祖父言罢,摸了摸斑白的胡子,长叹了一声,又道——
    “公主非金屋鸟雀,自有展翅高飞之时。奈何生为巾帼之身,恐有粉身碎骨之祸。无忧,无忧……怕是难矣。”
    谢青崖自幼贪玩,非好学之才。从小到大这么多年,祖父对他的谆谆教导,他没几句听进耳朵里,更遑论记在心间。
    他忽然惊醒。
    有些情愫其实早已在当初甘露殿里的读书声中,在听经筵时无数次不经意间的注视里,在偷偷递给公主一颗又一颗止咳的饴糖时,在匆匆抱着浑身冰凉的公主赶往太医院的那个雪天,埋下了根须。
    只是他那时还太年轻,太愚钝,根本不知情为何物。
    第57章
    肃州城内, 一片狼藉,哀声连连。
    赵嘉容牵着缰绳骑马入城,脊背挺直, 目光一寸寸在夹道两侧逡巡。
    城外局势初定之时,她瞥见城墙上那道纤细的身影悄悄隐去了。
    这乱糟糟的城里, 何处容得下她那娇柔矜贵的妹妹?
    一路望下来,触目惊心,腥臭的尸体胡乱地堆叠,伤者裹着早已被血水浸湿的纱布痛苦地呻吟……
    赵嘉容甚至不敢想象该如何与妹妹相见。今日赵嘉宜所遭之困、所受之苦, 皆因她这个皇姐无能护妹妹周全。
    她实在不忍再细想妹妹这些日子以来遭受的磨难,闭了闭眼,深吸了一口气。
    眼眸再睁开时,她锐利的目光移向旁侧的荣子骓, 暗含探究和责备。
    荣子骓愣了一下, 有些惊疑不定, 定神忖了忖,方领会公主这一瞥的含义。
    公主不出声, 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答话, 只微侧过头, 定定望向前方夹道边用篷布支起的医帐。
    赵嘉容蹙了眉, 顺着荣子骓的视线一道望过去,眼眸陡然间睁大。
    那医帐实在简陋,却挤满了伤员。伤员众多,医者却只有一个。
    这头刀口的血止不住了, 急急用纱布包扎;那头伤口感染发起高热,急急灌下去热的汤药。年轻稚嫩的医者忙得脚不沾地,顾不得去整理凌乱的发髻和血迹斑斑的衣裙, 也顾不得回头看一眼她日思夜想的皇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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