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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

    “那荣子骓乃陛下亲自下旨收押入大理寺,其人何罪暂且不论,靖安公主竟私自擅放朝廷罪臣,目无王法,扰乱纲纪,忤逆圣意,罪大恶极!”
    赵嘉容眼睫轻垂,面色无波,只静静听着,并未出声辩驳。相比殿内弓腰低首的御史们,她脊背挺直,下颌微扬,仿似眼下加诸于她的并非恶意攻讦,而是褒扬嘉奖。
    话音刚落,另一位御史立时出言,较之方才出言之人愈加忿然,痛心疾首:“西北荣家有不臣之心!那荣家义子替父回京,居心叵测,不得不防!靖安公主胆敢私放此人,将其藏匿公主府中,莫不是与他实乃一丘之貉,另有阴谋,危害我大量江山社稷……”
    此言未竟,阴影之中,冷不丁有人沉声开口,将之打断:“朱御史慎言。我荣家有何居心,公主有何阴谋,陛下尚未发话,由不得你们暗自揣测,不分青红皂白地血口喷人。”
    赵嘉容并未抬眸侧目,适才进殿时便瞧见满殿跪着的朝臣之右,还静立着位服紫的丞相,此刻闻其出言倒也并不意外。
    荣相此言一出,御史们言语间立时客气了许多,有明刀转为暗箭之势,然机锋不减:“陛下广开言路,乃社稷之福,荣相为一己之私、一家之利,而闭塞天下文人士子进言劝谏之路,是否有失公允?”
    荣相冷哼一声:“公允自有圣断,岂容尔等宵小妄言?”
    上首的皇帝眉头逐渐紧皱,厚重的玄色道袍将其衬得越发沉郁,不可直视。
    赵嘉容抬眼觑了他两眼,收回目光,垂眸出声道:“此事千错万错乃儿臣一人之过。原以为荣子骓不过是一枚送入京的弃子,了无用处,观其容貌尚可,遂将其收入府中。原不过是儿臣府中私事,无意引起这诸多纷争,至于所谓‘另有阴谋’更是强加之罪,儿臣断不敢受。”
    “朝中之事,事无大小,皆是国之大事,岂能以一府私事混淆视听?”朱御史脸色涨红,义愤填膺,“陛下!微臣请命,立即将藏匿在公主府中的朝廷钦犯捉拿归案!”
    “钦犯?敢问荣子骓究竟有何罪过?触犯了《大梁律》的哪一条?”赵嘉容微侧过去,一字一句地问,目光如炬。
    朱御史哽了一下,不由地望向上首的皇帝。荣子骓收押入大理寺并无罪名,乃是皇帝直接下令,未按朝廷办案的章程来,也无怪乎大理寺卿王永泰被靖安公主信口胡诌几句就放了人。如今皇帝不发话,荣子骓有罪无罪,谁也无法越过皇帝下定论。
    “颠倒黑白!”朱御史不敢向皇帝发难,又扭过头来将矛头对准靖安公主,“安西都护荣建在西北拥兵自重,目无君上,公然忤逆圣意,这还不是罪吗?荣子骓是代表荣建回的京,又岂能撇清干系?”
    “陛下已派人快马加鞭地赶往西北,传达召荣都护回京养病的圣旨,眼下尚无回音。御史此言之意,岂不是自作主张给荣都护定了死罪?如若让荣都护听闻他回京便是死罪,岂不是逼着他造反?朱御史还请慎言。陛下广开言路,从谏如流,是为吏治清明,江山永固,而非让尔等为博取直臣之名,到处口诛笔伐,挑拨离间,惹是生非。”
    这一席话听得朱御史险些心梗,直呼:“信口雌黄!”
    赵嘉容充耳不闻,兀自话音一转:“至于这荣子骓目下既非官也非奴,乃我大梁良民也,嫁娶皆自由。我心悦之,将其收入府中,有何罪过吗?”西北军皆尊称荣子骓一声将军,因其统领万军,战功赫赫;而他实则并无任何官爵傍身,荣建这些年请功轮赏从未给他谋求半个军爵,离了西北军,离了西北,他便只是白身。既是白身,婚丧嫁娶便自然是一府一家之私事,何谈朝事国事?
    朱御史被靖安公主理直气壮的模样气得吹胡子瞪眼子,指着她骂:“荒淫无道,秽乱朝廷,弥天大罪!”
    赵嘉容毫不加掩饰地冲他翻了个白眼,懒得再与他争辩。
    朱御史又转而向上首俯首叩拜,高声道:“陛下!靖安公主德行有亏,有失教养……”
    铜鎏金珐琅镇纸在黄花梨木桌案上重重叩了下,立时便让满殿静得落针可闻。
    太元帝将镇纸扔到一边,厉声道:“吐蕃使团尚在京都,送去西北的圣旨未至,你们这些不得安生的臣子便要在京都闹翻天了?闹吧!把这天捅个窟窿出来,再看让谁来补?”
    他言罢,冷哼了一声,拂袖离殿。
    宦官尖细嘹亮的声音随之而起:“起驾——”
    殿内诸人皆有些怔愣,御史们神色讪讪。皇帝此言此举明摆着是想息事宁人,至少目下不愿再追究靖安公主和荣子骓的罪过。
    魏内监跟在皇帝身后一同离殿,路过赵嘉容身旁时,低头道了句:“地上寒,公主快些起身罢。”
    赵嘉容目不斜视,恍若未闻,只在帝驾起驾时,不急不慢地站直身,望了几眼帝驾旁侧的锦衣宦官。
    这魏内监乃是魏大监魏修德的干儿子,如今魏修德年老力衰,身子骨适应不了在御前日日轮值,便让这义子顶上去了。相比满心眼只有太元帝的魏修德,这个魏内监明显更为圆滑世故,处处周旋,滴水不漏。
    御史们稀稀落落地自延英殿而出,赵嘉容也跟着人潮出殿。
    殿外日头高悬,正是日中时分。
    赵嘉容抬眼望向敞亮的天际,被日光刺得眼眸发涩。
    忽闻身后有人移步近前,声音沉沉:“公主当真是张扬惯了,样样要出风头,折腾出这等乱子,多费这些工夫收场。”
    赵嘉容并未扭头,听出荣相话里话外的指责,一笑而过:“我哪有那般熊心豹胆?乃是事先早已禀明过圣人,方才去大理寺接的人。哪料到御史们跟嗅到荤腥的狼似的,非要咬掉我一大块肉不可。只是可惜,原打算请父皇赐婚于我,给荣子骓加个驸马都尉的衔儿,好让他顺理成章地脱身,如今这番闹得太难看,赐婚怕是行不通了。不论如何,现下人已经进了公主府,我便断然不会再将人送出去给他们当靶子,好歹保住了荣子骓这颗棋。”
    “眼下西北未定,公主千万毋要再轻举妄动。”荣廷行至公主身侧,低声叮嘱。
    赵嘉容心里对他训诫的口吻嗤之以鼻,面上却仍是温顺的:“谨听舅父教诲。”
    她言罢,正欲告辞之时,又闻荣相忽然出声发问——
    “谢青崖那小子去哪了?北衙这两日皆不见其人影,蹊跷得很。”
    赵嘉容闻言,轻挑眉,道:“舅父何时这般在意起那谢十七了?”
    荣相面目沉肃,并不接话。
    她眼眸一转,又道:“听闻似乎是谢太傅病倒了,他连夜赶回江南侍疾去了。”
    荣相眯了眯眼,望向公主的目光中颇带审视之意:“当真?”
    “道听途说罢了。”赵嘉容语调漫不经心,“舅父手眼通天,若是连舅父都寻不见他,我又怎会知晓他在何处?他在何处,又干我何事?”
    她言罢,自顾自告辞离去。
    正午的日头格外热烈,晒得人颇有些心烦气躁。她一路顶着日头步行出宫,到这时方觉腹中空空,饥肠辘辘,心想快些回府去吩咐陈宝德午膳给她安排上槐叶冷淘。
    转念一想还未至盛夏,眼下这时节吃冷淘,恐怕又要被陈宝德念叨,遂又作罢了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延英殿这一出闹剧,不多时便在各官衙传了个遍。
    这厢荣廷回到政事堂,消息方打探回来。
    侍从上前奉了茶,低声禀报:“前日宵禁前,谢将军进宫面圣,告了事假,回乡省亲,于星夜启程离京南下。紫宸殿那边传出的消息,说是圣人担忧北衙异动,加之吐蕃使团尚未启程,再三挽留未果,压下了谢将军离京的消息。已去城门守卫处核实,昨日夜里确有一武将持鱼符急急出城。”
    荣廷接过茶盏,呷了口热茶,问:“可打探清楚,乃是因何故回乡省亲?”
    “……似乎是谢太傅重病不起,时日无多。谢将军自幼由谢太傅教养,关系亲近,急急回乡探望也是人之常情。”
    荣廷将茶盏搁在一旁堆满案牍的桌案上,眯着眼道:“常情不假,只是这谢公未免也病得太不凑巧了些吧。”
    “丞相疑心这其中有假?”侍从一面低头整理桌案上凌乱的卷宗奏章,一面道,“谢太傅当初致仕还乡时,身子骨尚且硬朗,回江南养了这几年,也未听闻病重。但如今也的确是上了年纪了,病痛恐怕少不了。”
    荣廷不置可否,一面喝茶,一面细细忖度起来。
    良久,一杯热茶见底,他开口吩咐道:“离京南下必经襄州,北上必经凉州。去给襄州刺史和凉州刺史传个话,一旦有谢青崖行踪,立即回禀。”
    “丞相是担心……?!”
    “谨慎为上。”
    “……凉州刺史素与靖安公主交好,不如借由公主那边与凉州联络?”
    荣廷沉默了须臾,摇了摇头,道:“避开靖安,此事毋要让她知晓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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